【楼诚/荣霖】上错花轿嫁对郎（六）
第六章
承德的天是晴朗的天，晴朗的天气最适合外出吃饭，逛街，聊聊天。
今儿个天气特别的好，像是专门为了外出而安排的。一霖站在窗边，窗户开了一半，户外的空气进来，带了一阵秋天特有的干爽。
“都说了不准开窗，这病才好几天，还想再，再来一回啊！”刚进屋的荣石见一霖站在窗边受风，脸色不怎么好看。
“我已经全好了，不会再生病了。”一霖腼腆的一笑，听话的关上了窗户。“我都穿着羊毛衫呢。”自一霖生病之后，荣石对他的穿衣准则就是羊毛衫每日必备，否则就亲自给他穿上。
“上午商会有个会，”荣石走到一霖身边，检查了一下窗户，“中午回来接你，咱们去外面吃饭，再去看画展。”
“去外面吃呀？”一霖问道。
“嗯。”
“那，那中午的时候我去商会找你，行不行？”一霖眼睛亮亮的，一脸期待的看着荣石。
“你去找我？”
“嗯，我去找你，这样节省时间。”看到荣石的惊讶，一霖小声的解释。
荣石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变成了一团棉花糖，软绵绵的，甜甜的。嘴角的笑意不堪重负的要向两边扩散，却被荣大少硬生生的扯住了。
“出门的时候，记得，穿昨天送、送来的长衫，还、还有羊毛衫不准、不准脱掉。”
“知道了。”一霖低下头，弯起唇瓣。
“那我，我走了。”荣石往一霖身边挪了挪，声音正好擦过一霖的耳侧。
“嗯。”一霖的耳朵突然痒痒的。
荣石看着路边的人群被汽车甩在后头，心思却落在一霖那里。
他已经发现，和一霖之间的相处，早就超出了当初“只是暂时照顾明家人”的范围。一霖于他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过去的日子，无论是经历波折还是平淡无奇，荣石的心都是冷静的。现在，每天早上看到睡在怀里的人，荣石很开心。每天中午，同一霖一起吃午餐，荣石很开心。每天晚上，看着入睡的一霖，荣石很开心。天气好的时候和一霖一起散步，荣石很开心。即使只是两个人安静的呆在一起，什么也不做，荣石都特别开心。
原来，这个阴差阳错来到他身边的许一霖，早就住进了他的心里。
“大少爷，”开车的索杰从车视镜里看向荣石，“这件事您也别太心烦了。”
“嗯，什么事？”荣石收起目光转向索杰，心想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我并不心烦。
“就是商会有些人提出想要日本人入伙的事啊。您难道不是在想这件事吗？”
“啊，是啊，是在想这件事。”荣石拉上车窗帘子，“日本人既然打算来咱们承德做生意，就必须先要在商会里有一席位置。只要予以好处，自然会有不长眼力价的人替他们说话办事。”
“只怕是……”
“怕是引狼入室，放进来个包藏祸心的。”荣石接口说道，“不说这个了，中午时候一霖会来商会找我。”
“一霖少爷来找您？！”
“你那么惊讶干什么？”
“呃，没什么。”索杰摸了摸鼻子，“那要我回去接他吗？”
“他租了黄包车，说想先自己逛逛。会有人暗中保护好他的。”荣石一派从容的说完，看到索杰忍笑的表情，咳了一声，“你想多了。”
“大少爷，我啥也没想，是你想多了。”
“嘿，好好开你的车！”说完荣石闭眼假寐不理索杰，错过了索杰的咧嘴偷笑。
一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没有看进去一个字。许少爷摸摸耳朵，荣石都出门那么长时间了，耳朵的热度还没有消退。一霖终于丢开了书，仰躺在床上，双手捂住一脸的羞赧。
自来到荣家，从起初的害怕与荣石相处，到如今竟不自觉的依赖荣石，一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改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荣石知道自己有些怕他，会让荣意和荣树来陪自己。荣石知道两个人睡一张床自己会尴尬，每天要等到自己睡下才进房间。自己喜欢刺绣，荣石会经常带些好看的绣样给他……后来，荣大哥会陪他吃午饭，陪他散步。别看荣大哥平时少言寡语的，在他生病的那些天，对他可是唠叨个没完没了，夜里照顾着他，都没睡个好觉。面上冷冷的荣大哥，其实内里是个很热心的人呢！
如果天花板上有镜子，一霖一定能够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眉眼弯弯似有水光，嘴角上扬笑颜盈盈。窗外正值阳光明媚，太阳公公好不吝惜的将它的一份暖意分享给正对着天花板傻笑的人。
阳光太暖和，烘的一霖眯起了小鹿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不说，竟还打起了呵欠。一翻身，迷迷糊糊的有些想睡觉了。许少爷呀，你是不是把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一霖一个激灵坐起，扭头看向时钟，“唔~还好，还好。”长吁一口气，使劲揉揉脸蛋，喃喃自语：“叫你胡思乱想，差点把正事儿忘了。”一霖起身好好地给自己捯饬了一番，找出今早荣石指定要他穿的长衫，神采奕奕的出门去了。
黄包车将一霖带到一个布庄门口，一霖下了车让车夫在路边等上一会儿，自己进了布庄。这个布庄是承德最好的一家，一霖之前向荣意特意打听过的。之所以来这里，是一霖想要为荣石做一件长衫。
荣石的着装一直都是西装革履，就连荣意和荣树都是一身洋装。一霖很想看荣石穿中式服装的样子。容大哥会喜欢吗？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挺傻的，是不是第一次送礼物给自家以外的人都是这么心里忐忑。那么，荣大哥是自己的什么人呢？
“我只是为了感谢在荣府这些日子，荣大哥对我的照顾罢了。”一霖摸着手中上好的料子，心情不知怎的竟有些低落。也不明白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心情一会儿好的不得了，一会儿又变得很糟糕。难道是感冒还没有完全好？幸亏听了荣大哥的话没有减衣裳。重拾心情，嘱咐店老板把布料包裹的严实一些，付了钱。离开布店，让车夫载他去商会。
商会会议室，荣石一边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会议室里几个人聒噪的言论。荣石抬眼看了正把“中日友好合作”说的起劲的几个人，目光波澜无惊，嘴角微微笑着，心道：“这几个要钱不要脸的，等我一个个收拾你们。”而与荣石隔着一个椅子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叫做竹木纯一的日本人。就是这个日本人想要在这里做生意。
竹木纯一在观察荣石，他知道想要在承德地界有一席位置，荣石是最大的阻碍。
竹木这家伙不是个能在谈判桌上合情合理谈事情的人，所以有些事是需要另有渠道摆平。但这面上的事儿荣石还是得耗时间听他们扯皮。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一会儿一霖会来找他吃 · 午 · 饭！
那几个人还在扯淡，商会其他成员准备反驳。瞥了眼一脸真诚假笑的竹木纯一，荣石将眼光又停在了戒指上，“好好想想中午跟一霖吃什么才是最要紧的。”
索杰刚才出去了一阵又回来了。他俯身告诉荣石，一霖已经来了，正在贵宾室等他。原是荣石怕一霖找不到他，特地看着时间要索杰在前厅等一霖。
荣石点点头，终于开口：“各位，说了一上午也没见什么成果，不如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改天再议。而且，这民以食为天，饿着肚子开会可不是好习惯。”
竹木纯一顺着也开口道：“荣先生说的是，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不如让在下做东，请各位去吃酒怎么样？”
“竹木先生盛情了，不过我今天有很重要的约会，就不奉陪了，大家随意。”说完也不管竹木纯一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起身离开了。
“荣大哥。”一霖见了来人，走到荣石身边，“会开完了吗，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你来的正好。”荣石牵起一霖的手，“走吧，中午想吃什么？”
一霖看着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不好意思的朝两边看了看。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咱们去吃牛排怎么样，会展附近那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听说很正宗。”
“好，我听荣大哥的。”
“吃完，咱俩也别坐车了，走一走消消食儿，走到会展那看画。”
“嗯，好的。”
二人上了车，索杰开车载着这对小夫妻去了西餐厅。
荣石和一霖欢欢喜喜去过美妙的二人世界，竹木纯一却在他的办公室里听到了一件让他很感兴趣的事。
“你是说，中午和荣石一起走的人是苏州许府的少爷许一霖？”
“是的，竹木先生，我虽然离开许家很多年，但是许家的每一个人我都记的清清楚楚！”
“你没看错？”
“我保证没看错。”
“可据我们的调查，荣石的妻子是一家当铺老板的儿子，应该是叫阿诚。而许一霖不是和上海的明家结亲了吗。难道许家还有别的儿子吗？”
“没有，即使这几年又有了儿子，也没有到适婚的年龄。”
“你现在动身去无锡，给我仔细调查这件事。如果真如此，这可是我们手中绝好的一张牌！”
“是，竹木先生！”
整整一个下午一霖都是在荣石的陪伴下度过的。回来时，索杰因有事离开，是荣石亲自开的车，一霖坐在他旁边。而后车座上已经塞满了二人所买的东西。荣意和荣树看着满满的一这大堆，一边抱怨大哥偏心，一边毫不客气的搜刮礼物。闹腾完了，姐弟二人回屋各自休息。索杰回来了，荣石去书房商议事情，一霖躺在床上睡不着， 脑海里回放着下午和荣石在一起的情景。
西餐厅里，荣大哥手把手的教他西餐礼仪，隔壁桌的俩姑娘对着他们“窃窃私语”，说“这对夫妻真恩爱！甜蜜死了！”羞的他总犯错，害得荣大哥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纠正他。去看画展的时候，人很多，荣大哥要他紧跟着别走散了。如果有人擦身而过，荣大哥就会把他搂在身前，害得他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能好好观赏画作。而两个人走在大街上，只要他对什么东西的注视超过三秒，荣大哥就会问“喜欢？”如果回答“是”或者“还好”或者“挺有趣”等等对该物品可能产生兴趣的词汇，荣大哥就会手一甩，“买！买！买！”
一霖今天第二次双手捂上了红透的脸，对现在脑子一团乱的自己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霖，你怎么了？”
荣石推门进屋就看见一霖捂着脸躺在床上。
“不舒服了吗？”走过去，拿开一霖的手，就看到眼前的人脸红红的，以为又生病了。
“没事儿。”一霖不好意思的坐了起来，“荣大哥你忙完了？”
“一霖，”荣石和一霖面对面坐着，“有件事我要跟你核实一下。”
“荣大哥，你说。”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胡作为的人。”
“胡作为？”一霖皱了皱眉，“听着耳熟。”
“你再仔细想想。”
一霖使劲儿的想啊想，胡作为胡作为，胡作非为——“啊，想起来了！”
“是谁？”
“我家绣坊以前有个工人就叫胡作为。由于名字听起来跟胡作非为似的，所以这人在绣坊很有名。后来，因为守仓库时在里面吸烟，差点引起火灾，就被父亲解雇了。”
“原来是这样。”
“荣大哥，你怎么会提起这个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是有点事，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是什么事呀？”
“胡作为今天在商会看到你了，并且他认出你是许一霖了。”
“啊！”
荣石把胡作为现在的情况和他的一系列动作同一霖简单的说了。一霖是越听越心急。
“看把你急的，”荣石摸摸一霖的头，“没事儿，有我呢，他们翻不出什么风浪。”
“今天要是我没去……”一霖低头懊悔着。
“不准这么说，”荣石捧起一霖的脸，“我还要谢谢他呢！”
“谢谢？”一霖糊涂了。
“有些事还是越早解决了越好。”
“荣大哥，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什么呀？”
“以后你就知道啦，不早了，逛了一下午累坏了吧，赶紧睡觉。”
“哦，荣大哥晚安。”
“晚安，一霖。”
荣石将一霖的被子掖好，关上灯躺下，身子侧向一霖这边。荣石听着一霖渐渐平稳的呼吸，心里想着，如果像现在这样一直保持下去，躺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会不会答应呢？
之前在书房里，荣石电话联系了明楼，告知了关于胡作为的事情以及竹木纯一与正在上海活动的藤田芳政和南田洋子的关系。荣石相信，明楼和他联手，解决这些人根本不是问题。他在意的是明楼挂断电话前跟他说的那句话——“我们的事情也该有个完美的结局了。”
结局自然是完美的。
荣石往一霖身边靠了靠，闭上眼睛，期待好梦降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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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亲们~这么晚才更新，实在是抱歉〈(_ _)〉